【标题】陈清渊：用“公众企业”做百年银鹭
人物简介
厦门银鹭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
企业家国学经典研修班（第九期）班长

【导语】

  2011年11月，中国饮料工业响当当的民族品牌银鹭，与世界上最大的食品制造商雀巢成功牵手，双方的合资合作，成为迄今为止中国大陆最大的股权并购案。
  两年的时间过去了，陈清渊回头看，认为当时的这个决定非常正确。不仅为打造百年银鹭迈出了坚实而有力的一步，也更加坚定了他对银鹭的定位——公众企业。
  雀巢是家族企业转型为社会化公众企业的最好佐证，与雀巢的合作，陈清渊就是想借助其140多年的经营模式，帮助银鹭的基业顺利传承。未来的银鹭，要如何传承？戏称自己就是职业经理人的陈清渊相信，传承给职业经理人，同样可以实现家业长青梦。

N=《南强》 C=陈清渊

【正文】

家业长青的先决条件
N：家业长青是每个家族企业创始人的梦想，您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C：银鹭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家族企业。当然，家族企业的家族性质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企业的外部经营环境和体制。欧美家族企业可以有上百年的永续经营，因为外部有一套完善的市场体系和制度，包括政府所主导的法律法规都很完善。中国相较之下没那么完善，所以家族企业经营就容易出现瓶颈。其实企业的发展不一定限制在家族体系内，职业经理人和好的外部环境，都可以采用。
我承认家族企业的家业长青是每个企业都想追求的，而长青的关键，我认为在于每个企业要有一套完善的外部体系、好的管理制度和好的经营团队。

N：银鹭是如何一步步建立起自己的企业管理机制？
C：随着企业的不断壮大，不断完善制度。家族企业的优点在于信任，但是企业大了，光靠信任来管理是不够的。这时制度和体系才是企业运营的核心，离开制度和体系，全部依靠自己人不行。企业应该大胆起用社会人才，而管理社会人才要靠制度、合理的授权和一套完整的组织架构，这样企业才能真正运营起来。
家族企业金字塔中，谁在塔尖，谁在中间，仍然需要区分。银鹭不完全是家族企业是好事，有股东互相制约监督，早就形成了较为完善、公开、透明的企业经营机制。这个机制，比其他民营家族企业先行一步，所以我们最终能跟雀巢合作。

N：银鹭什么时候意识到要建立一套现代管理体系？
C：其实是根据企业所处的不同阶段做调整。
  在创业阶段，所有股东、原创始人，集中全部精力，齐心协力把企业做好，就像共产党打天下一样，先把天下打下来再说。创业阶段，一般民营企业内部问题比较少，最大的压力来自市场的挤压竞争，这时力求生存不被淘汰。
  第二个阶段是发展阶段，面临的问题是优胜劣汰，大鱼吃小鱼。企业要练好足够的内功才不会被吃掉，所以企业需要慢慢建立一套管理体系。这个体系需要多种人才来参与，单靠家里人肯定不行。这时需要做企业战略规划，根据具体情况进行长远定位。
  第三阶段，趋近成熟。大浪淘沙中生存下来，面临的问题是跟强大的企业竞争。这时就要站得更高，看得更远。竞争更残酷了，一旦决策失误企业可能就会死。这个阶段企业应该要有国际的眼光和长远的发展战略，一定要规范化经营，不能所有事还都交给一个人去决定。与此同时，还需要更高端的人才，必须使用社会精英人才，如此才能驾驭一个企业，也才能在市场竞争中生存。
  在这三个阶段中，企业管理战略都会不同。银鹭的经验是，将大部分的权力交给职业经理人，这在民营企业是比较早的。这个意识较早在银鹭就形成了。

搭建平台最重要
N：银鹭是什么时候开始引入职业经理人？
C：2000年以后。2000年公司提出了三大战略：人才战略、科技战略和名牌战略。人才排在第一位。当时提出这个战略是有步骤的。初创期的银鹭平台不够大，技术水平不够高，不足以吸引大量人才进来。2000年以后，银鹭的规模已经达到十亿以上，这时我们有实力了，就提出了这三大战战略。对于银鹭来说，这是一个新的里程碑。

N：您觉得民营企业家应该如何做才能用好职业经理人？
C：搭建平台最重要，包括完善企业管理机制和建立现代管理制度。很多人说民营企业老板不放权，其实不是这样的。民营企业家不是想累得半死非得自己做。我们国家的职业经理人制度发展不完善，法律法制不健全，逼着  企业家不得不自己打理企业。王永庆小学没毕业，为什么没有人能代替王永庆呢？所以我们经常讲一句话，企业老板和经理人最大的不同就是责任心。厦大一位老师曾说：花别人的钱，跟花自己的钱就是不一样。比如从新疆调一个人来厦门开会，机票如果公家出钱，肯定不会问这个机票多少钱。如果是私营老板，肯定会从价格、时间等角度进行很多比照计算。职业经理人的问题也是这个道理。如果自己是老板就不一样了。这点在中国非常突出。
  我相信不是民营企业老板不想放权，而是这个社会的环境，如法律法规、社会诚信、伦理道德等问题导致企业家不敢放权。职业经理人的水平很高，如果他们去创业，相信可以做得很好，为什么替人经营企业的时候就做不好呢？最近郎咸平在说，中国第一代企业家和第二代企业家在经营利润上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第一代企业家吃苦耐劳艰苦奋斗的精神在第二代企业家身上体现不了，在职业经理人身上就更加体现不了。当初我自己创业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每天是星期几，职业经理人做不到这样。价值观和责任感都很不一样。

N：您对职业经理人看得如此明白，将来您能放心让职业经理人去实现银鹭永续经营吗？
C：企业要永续经营，首要条件是外部环境，其次才是内部。当然在中国，外部环境光凭民营企业家自身根本就没有办法改变。关于内部，也就涉及到如何用好职业经理人的问题了。
  银鹭会根据不同的模式制定企业的永续经营之道。在很多企业都热衷上市时，银鹭通过评估决定不上市，银鹭不是完全的家族企业，既有兄弟，又有其他股东。所以即使上市了也还存在谁来执掌企业的问题。
  到了2011年，我们选择了与雀巢合资，这符合我们打造百年银鹭的设想。目前来看，这个决定是正确的。雀巢本身就是从家族企业转型为社会化公众企业，其140多年的历史，证明它的发展道路是正确的。雀巢的原创股东都没有交给第二代或第三代，而是交给了社会，完全没有家族控股，其最大股东占股不超过百分之三。我们选择雀巢，希望可以复制它的经营模式。
  与雀巢合资后，我们也都是职业经理人在经营。中国民营企业家最大特点就是老板本身既是经营者、管理者，还是股东。这三者合一最大的优势是他对企业忠心耿耿，轻易不会让企业垮掉；最大的弊端是不专业，我们一直说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或者专业的事由专业的人来做，其不足之处是他完全靠经验、累积、忠诚、敢担责任和敢担风险，但这不是长期的有效的经营方法，到了第二代不一定还有这样的精神。
  现在的银鹭，正处于向职业经理人管理转型的过程，老股东们都已经在参与平稳过渡了。当然，内部的转型还需要一个过渡期。

公众企业是银鹭的目标
N：您对银鹭的定位是一家公众企业吗？
C：我们希望它是一家公众企业。雀巢本身是一家上市公司，我们是其旗下公司，也就说明银鹭已经是一个公众企业的概念了。
  只是原先的老股东会永远跟着公司成长下去还是选择退出，我们将会根据个人意愿因人而异。但是我相信银鹭人，相信我们共同创造的品牌大家都会珍惜。

N：您曾经思考过培养“企二代”这个问题吗？
C：我没有过多的去考虑这个问题。银鹭是多股东组成的，企业二代们也不一定限制在前辈创造的模式上去延伸，他们会有自己的考虑。在中国做实体经济是最辛苦的，我相信现在很多二代都不喜欢继承父辈的基业。说实话，艰苦的程度一般人承受不了。我觉得我们完全有条件让他们去从事其他行业。只要银鹭还在，能够品牌延伸成为一个百年企业，我们的二代不一定会全部参与，而是可以完全将集团交出去。跟雀巢合资以后，银鹭是一个国际公众公司的旗下，公司的经营体系里面，交给二代或者交给职业经理人，其实没有太大差别，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慎重考虑过，关键是要看继承者的能力，而不是看他的出身、身份。

N：您考虑过什么时候退休吗？
C：对打下来的天下，可能我们这一代人会比较珍惜。银鹭与真正的家族企业不同的地方是我们既是家族控股又有其他股东人组成的股份制企业，我心态还是比较好，如果银鹭和雀巢合资任务完成得很顺利的话，该退的时候我就会退。我觉得我们这一代银鹭人基本完成了创业的里程碑，所以退是种必然。不能有太多割舍不断的东西，我前面说了银鹭不是纯粹的家族企业，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选择与雀巢合资的原因所在。如果完全是家族企业，采取的方式就会不一样。
  现在我把自己定位成职业经理人，与雀巢合资后的公司我只是小股东。只是我这个职业经理人有点特殊，带有股东的成分。其实我现在是CEO。

成为行业标杆才叫成功
N：您经营企业的理念会更开放，这和您一直学习有关系吗？
C：肯定有。我们这一代人属于教育基础不那么好，经营企业的过程，就是不断学习的过程，更是持续成长的过程。经营一家企业，就像进入社会大学，很多知识和技能是在书本上学不到的。这样的话，就需要自己不断去总  结经验教训，当然，这些经验教训比书本上来的贵，很多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换来的。
  经营企业的过程中，无论遭遇怎样的挫折和坎坷，都不能放弃，我都会尽最大努力将局面挽救回来。好好总结经验教训，将损失降到最低。这需要不断学习，不断总结，不断进步。我之所以去EDP上国学班，去读EMBA，就是要在实战经验的基础上，补充更多的知识，完善知识体系。
  时代在进步，形势在不断变化，我们要紧跟形势，适应变化。如果中国的企业家不懂政治，不懂市场政策，企业就会掉队。这种掉队就等于被淘汰。所以，我觉得后续教育或者不断学习，是每个企业家必备和必须做到的。只有这样，才能掌握好企业经营的大盘子。

N：您在商业上有学习的榜样吗？
C：比如李嘉诚和王永庆，我想每个人应该都会有。每个企业都有其经营的独到之处，李嘉诚有他的方法，我们也会有自己的技巧。榜样只是指明了一个学习的方向，但不能去模仿和套用，只能去学习。同时我们自身也很重要，比如说，在银鹭所处的行业，竞争相当激烈，但我们还是能够脱颖而出。我觉得我们自己就是榜样。我们始终以主业为主，经受得住很多的诱惑，不盲目丢失主业，而是不断巩固，这是我们对自己的定位。虽然这个行业很不好做，是一个微利的传统行业，但我们能够生存下来，在残酷的环境下活下来，我觉得很欣慰，很有成就感。
  我现在很尊重成功人士，因为他的成功可以说明一切。可能有一些成功人士不善于言辩，不张扬，他们就两个字，成功。成功就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可能我们在这个行业也是成功，但是我们的成功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有更综合性、更大的成功。

N：您是如何定义成功的呢？
C：如果在一个行业能够做到标杆就是成功。想想，这需要通过多少的摸爬滚打才能获得这样的成就。在我看来，像你们当老师，当到教授级也是一种成功。同比，打工仔也有成功，360行都有成功人士，但他一定得是标杆。如果你在行业里做得一般般，怎么算是成功呢？

N：您会给到新生一代企业家什么样的经验分享？
C：我觉得企业家最重要的是判断。曾有一本书对我影响很大，名叫《定位》。中国有句古话：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如果定位错了，企业也就很难经营好。

TIPS：银鹭三部曲
第一阶段：1989年，是银鹭飞跃发展的第一个转折时期。引进华侨资金，成立中外合资企业，由民营企业引进家乡华侨外资企业发展。1990年以后，在两三年时间里，以翻番的速度增长。
第二阶段：1998年东南亚金融危机时期，制定企业方略，在2000年提出人才科技和名品战略，同时成立银鹭集团，引进台资企业，之后以每年30%、40%的速度增长。
第三阶段：2011年，银鹭和雀巢合资。银鹭和雀巢有很大的互补性，产品大多数在二三线城市。致力于用两年半的时间再造一个银鹭。